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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屋连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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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壇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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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7-3-14 22:24:57
    下半夜的一场急雨之后,接着又是一场大雾。即墨古城十步之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繁华的潮海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影。
    这日是即墨城的逢五大集,西门刚过丑时就开启了。西门外 “全聚德”酒楼的伙计乔四急匆匆跑进城来,来到潮海大街西首一座极为显赫的宅院门前,伸手拍门大声喊道:张屠户,张屠!天都亮了还在挺尸呢?
    张屠正在忙活,听得喊声猛然一惊。等听清楚是乔四,就没好气地骂道:穷嚎什么?报丧那?
    张屠虽是一个杀猪宰羊的屠户,却摊上一个非常漂亮的老婆,四十多岁看起来像不到三十。老婆正是“如狼似虎”年纪,难怪张屠不耐烦,可能刚才的喊声恰好惊了张屠的“好事儿”。
    见张屠迟迟不开院门。乔四咽了口唾沫,自觉没趣,只好大声说:张屠你听好了!我家掌柜刚接了西北关胡员外家的十桌“白宴”,吩咐你今日多送一口猪,千万不能耽误了!
    乔四一路泥泞来送信,本以为张屠会给几文赏钱,没想到张屠半天不开门,只好骂了声“晦气”,掉头想走。这时身后的门却突然开了!张屠户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递出半吊铜钱,陪笑说道:乔大哥辛苦!另一口猪马上就好,但两口猪三百多斤,我一人搬不动,一会儿还请乔大哥帮我拉拉车子。
    半吊铜钱几乎是乔四半个月的工钱,乔四当然愿意,正要进去帮忙,张屠却又把门关上了。乔四就在门外坐下等待。没一会,门开了,张屠推着独轮木车出来。车子两侧,各绑了屠好的两扇猪肉。因怕路上溅了泥水,猪肉都用荷叶遮盖得严严实实。
    这么快就杀完了?张屠你不是弄死猪肉糊弄我们“全聚德”吧?乔四一边帮张屠拉车,一边随意搭讪。
    少说胡话败坏俺家门头!我张屠从来不杀死猪,就是杀的是死猪,谁敢跟你们家掌柜捣鬼?两人一路斗嘴一路走,很快就到了城西的黄土崖。古屋连环案
    这一路段黄土路很坚实,急雨过后也不泥泞,乔四拉车时就偷起了懒。到了一个下坡路,松了拉车绳索的乔四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大喊,一躲,张屠推的独轮木车呼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强大的惯性使得独轮木车几乎是带着张屠急速向黄土崖下冲去!
    张屠人虽魁梧,身手却不笨拙。见势不妙,猛地一甩车把,独轮木车便一下侧身摔倒,绑在车外侧的那两片猪肉一下从车上摔出去,掉进了黄土崖下深不见底的“龙窟”!
    惊魂未定的张屠回过头来高声责骂乔四。乔四虽觉理亏,却不肯示弱,就在黄土崖上和张屠争吵起来。
    这边两人正为失落两扇猪肉之事争个不可开交,那边“全聚德”酒店朱掌柜迟迟不见张屠送肉,亲自赶来了。
    朱掌柜顾不上论究是非,忙吩咐张屠乔四先把剩下的两扇猪肉赶紧送往酒店,自己匆匆进城准备从集市上再买两扇猪肉。
    朱掌柜正在集市和一卖肉商贩讨价还价呢,乔四又跑回来了。一见到朱掌柜就喊:掌柜的掌柜的,大事不好了!张屠、张屠他卖给我们酒店的,根本不是猪肉!
    朱掌柜正对乔四办事不力恼火着,就没好气地斥道:不是猪肉,难道是人肉不成?
    正是两扇人肉!掌柜的,张屠户卖给我们的,是一个刚刚杀了的人啊!
    啊?朱掌柜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厉鬼夜杀人,张世芳李代桃僵
    太平盛世居然有人明目张胆贩卖人肉!正在督促役民清挖金口港淤泥的县令“陈大胡子”接到奏报不敢怠慢,马上赶回县城。就是在金口刚接的刘英、刘豪兄弟状告伯父刘玄明“霸占祖上遗产案”,也只好先放在一边。
    这陈县令名叫陈品三,是河北沧州人,咸丰十二年进士。为官勤勉、精明强干。因为留有一尺多长的络腮胡子,天生的文人武相,不怒而威,百姓们便亲切地称他为“陈大胡子”。
    关于这桩“贩卖人肉案”,证据确凿,又被“全聚德”酒店伙计们当场抓住,张屠哪敢抵赖。陈县令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把一切全说了出来。古屋连环案
    小人姓张名世芳,是个杀猪宰羊的屠户,市面上的人便都喊小人张屠。千不该万不该,小人不该贪图小利,这才惹祸上身。前天一大清早,小人刚要出门买猪,开门见一头发情母猪在我家院外徘徊。小人见四下无人,就把那发情母猪赶进自家院子,准备宰杀了卖肉。
    不料小人刚把母猪放倒,尚未下刀放血,失主就找上门来。那失主我也认识,是县城南门外的牛马经纪刘山谷。我本想对刘山谷说上几句好话也就算了,不想刘山谷却乘机讹我,威胁我说要到县衙报官……
    如此你就连人带猪一并杀死?陈县令怒道。
    不不!张世芳连忙否认:小人既没杀那猪,也没有杀人。刘山谷他、他是被我家“鬼屋”的厉鬼杀死的!
    堂上堂下齐声哄笑,笑张世芳理屈词穷,天方夜谭。陈县令拍了拍惊堂木示意肃静,让张世芳继续说下去。
    小人被刘山谷抓住了把柄,只好自认倒霉,准备赔钱了事。不料刘山谷却笑着摇摇头,说他只是想在我家喝杯酒,和我交个朋友。
    小人十分生气!因小人常常出外购买活猪,妻子一人留在家里,一些浮浪之徒就常到小人家院外徘徊,企图打小人妻子主意。于是小人决定惩治他一下,就留他在家喝酒吃饭。到了晚上,便安排他在我家那间经常闹鬼的“鬼屋”住下。本来只是想吓吓刘山谷,不想到了半夜时分,忽听得楼下“鬼屋”内一声惨叫!待小人点上灯火跑下楼去,刘山谷已经头破血流,脑浆迸出,倒地死了。
    当时小人也大为惊惧。小人家那“鬼屋”虽然经常闹鬼,却从未发生厉鬼杀人的事情。闹出了人命案子,小人自知脱不了干系,正手足无措,恰好“全聚德”伙计乔四来敲门要小人多送一口猪。小人灵机一动,便想出了一个李代桃僵,半路抛尸于城西“龙窟”的办法。小人便叫住乔四,谎称让他帮忙拉车,让他稍等。小人则匆匆喊妻子帮忙,把刘山谷切下四肢剥去皮肤,剖为两扇猪肉模样,并用荷叶包好,绑到独轮车上。到了城西黄土崖,小人故意装作控制不住木轮车样子,顺势把刘山谷的尸体抛下“龙窟”。这样就是以后一旦事发,乔四也可为我作证,我丢下“龙窟”的是两扇猪肉。谁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人因太过慌乱竟把猪肉人肉绑反了位置。于是丢掉的是猪肉,而送到“全聚德”酒店去的,却是人肉了!
    陈县令待张世芳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又拿过仵作的验尸格目细细看过,手捻长须沉吟半晌,又问张世芳:你家那闹鬼“鬼屋”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张世芳见陈县令相信自己说的话,暗松了一口气,说:那是小人家楼下的一间房子。不知为何,常常于深夜发出令人惊恐的哗啦哗啦之声。小人虽然还有些胆量,但从不敢住到那间房去。
    陈县令不自觉摇了摇头。看那验尸结果,刘山谷是头遭重物打击,脑浆迸流而死。难道仅仅几声恐怖的“哗啦”,就会让人头破血流,脑浆迸出?可若说刘山谷是张世芳所杀,那他该用杀猪宰羊的刀具似更合理。何况捕快们已经在张世芳家里搜查遍了,找不到任何能够击碎人脑袋的凶器。古屋连环案

    鬼屋飘魅影,陈县令夜探凶宅
    用过晚饭后,陈县令带着县衙内一名书吏步出县衙,沿潮海大街向西走来。大街上的夜市正是热闹时候,从金口港连夜上岸的新鲜鱼虾排满大街两侧,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以及买卖者的数铜钱声嘈杂鼎沸。想起朝廷严令督办的金口港清淤工程,陈县令不禁又暗暗发愁。
    没多久到了张世芳家,陈县令看了一下,不禁对这四周高墙的宅院大为摇头。对那书吏说道:这张世芳终究是个见识浅陋的粗鄙之人。你看这院落四面临街,若把高墙推倒全盖成店铺,单是抽取房屋租金就足臻巨富。何用去杀猪宰羊呢!
    那书吏是本地人,对即墨往事典故颇为熟悉。便说,大人可有所不知啊。传闻这地方地气不好,是著名的“凶地”,不适合经商营生呢!
    见陈县令侧耳聆听,书吏继续说:前朝大明“永乐扫北”时候,据说即墨城内凡十五岁以上男子,全被斩杀干净,埋在这分水岭下。于是怨气郁积,从那后凡在此开店经商之人,少有善终者。远的不说,先是二十年前在此开绸缎庄的王掌柜被绑匪撕票,接着是沧州行商何晓廉价买得这块地皮,推倒店铺四面垒起高墙建宅,把妻儿安置在里面,自己出外经商,可不久就暴病客死他乡。这不,何晓的遗孀招张屠户入赘,张屠户又摊上人命官司了!
    事情这样凑巧?陈县令暗暗称奇。就吩咐书吏回衙后调出关于这处“凶宅”的所有档案。并顺便去查访一下,这张屠户原来是做何营生。
    二人边聊边走进张家院落。张世芳的妻子何盈盈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陈县令放眼四看,见这偌大院落只有中央一栋三层孤楼。孤楼门窗一闭,外人就是进入院落也极难进入楼房。看来主人筑楼之初,就存了极强的防卫心理。陈县令便问:这么大的宅院,就你们夫妇二人居住吗?
    何盈盈说道:犯妇还有个儿子,只是上个月走失了,现在还没有回家。
    陈县令怒道:那为何不见你们报官?儿子失踪既不报官也不寻找,天下哪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何盈盈见陈县令动怒,慌忙跪倒:大人,小儿张俊已经十五岁,只因他是我和先夫所生,与继父张世芳不甚和睦,常有口角。经常气恼出走些日子,到时自会回来。
    陈县令这才点点头,说:听说张夫人先夫何晓是沧州人士,你们当年为何举家来到这里呢?陈县令因自己也是沧州人士,对同乡人颇有好感,不禁问道。
    何盈盈说:犯妇虽是沧州人,先夫原来却是本地人士。只因二十年前先夫入赘我们何家,他才在沧州住下。后来家父过世,沧州老家再无他人,先夫就携犯妇来到他的故乡,在这里筑宅住下。
    陈县令没想到一下竟问出这么多东西,暗暗高兴,便说:张夫人,还请带我看看你们家那间闹鬼的“鬼屋”吧!何盈盈也不说话,转身带路走进小楼,打开一进门的那间房间。
    孤楼的楼梯在里面,“鬼屋”是楼梯旁底层的一个大房间。陈县令一跨进那房间,马上就有种异样的感觉!
    房间的南北皆有窗户,月光从南侧的窗格子照射进来,光线并不昏暗,却无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房门的右侧是一张简易床铺,门的对面是两把太师椅和一张条几。条几正上方,挂有一幅“虎啸山冈图”。那猛虎画得栩栩如生,很是凶悍,却偏偏题字“虎踞财源”。画似出自方家手笔,题这样四个字就很是不伦不类了。
    按照张世芳供述,刘山谷只在这个房间睡了半宿,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这房间外面无锁,内侧却有门闩,从房间里面关上门,外面人不可能潜入。如此说来,能够在这房间杀死刘山谷的,只有突然出现的厉鬼了。古屋连环案
    眼见夜色已深,陈县令吩咐书吏自行回县衙值夜,他要留在这房间住上一宿,看看厉鬼如何作祟杀人。书吏与何盈盈极力劝阻不住,只得作罢。那书吏就到外面召集来几名捕快布置一番,这才离去。
    陈县令在“鬼屋”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点上一盏油灯,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口刘英刘豪兄弟状告伯父刘玄明“霸占祖上遗产案”卷宗,细细看了起来。
    告状人刘氏兄弟状称,他们的父亲刘玄晓和刘玄明本是亲兄弟,刘家世代经商,祖上在金口港附近留下多家油坊和店铺。多年来,一直是父亲刘玄晓在外开拓奔走,伯父刘玄明在金口老家守成经营。可自二十年前他们的父亲刘玄晓被伯父刘玄明逼迫离家出走之后,刘玄明就独霸了祖上留下的所有财产。现在他们兄弟二人已经长大成人,便找伯父要求分家,不料伯父不但不分给他们财产,还把他们兄弟打了一顿!
    这里面原来也牵扯到一个在外经商商人的失踪!陈县令暗怪自己疏忽。这也是一桩大案,也需要尽快查办啊!陈县令决定明日就传刘家叔侄三人到堂,两桩大案一并审理。
    一阵忽入其来的风吹灭了条几上的油灯,房间内顿时陷入黑暗。月亮已经西移,月光也照不进来,房间内突然变得阴森可怖!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房间的四壁突然传出令人恐怖的响声。陈县令虽不信鬼神,此时也惊得毛骨悚然。虽然能够确定声音就是发自屋内,可屋内的物件早已了然,就是不知声音来自哪里!
    蓦地一抬头,陈县令突然发现房间南面的窗户上有个黑影向这房间内偷窥!陈县令大喝一声:什么人?那黑影骤然消失。陈县令打开房门就追了出去!
    追到院外,已不见了人影。
    张夫人,张夫人!陈县令在楼外大叫,楼上亮起一盏灯,何盈盈推开窗户,睡脸懵懵地探出半个身子。
    陈县令看何盈盈不似作伪,确如刚被自己喊醒样子,便问:张夫人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何盈盈答道:犯妇早就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大人可是被“鬼屋”内那哗啦闹鬼声惊醒?
    守在院门外的两名捕快听到声音拍门进来,陈县令问他们,他们也说没有发现什么人出入院落。
    莫非是我自己看花眼了?陈县令暗自纳闷。再回房间捕捉那哗啦哗啦闹鬼之声,却再也听不到了。
    龙窟现尸骨 刘玄明泣诉前情
    第二天早堂一升堂,陈县令便吩咐一名差役去金口传刘英刘豪兄弟及刘玄明到堂。既然案内牵扯有人失踪,就不是简单的侵夺财产案,必须到县衙大堂审理。
    那差役刚刚离去,城西“全聚德”酒楼的朱掌柜又匆匆来到县衙,身后,还跟着惊魂未定的伙计乔四。古屋连环案
    朱掌柜慌慌张张道:大人,昨日在县衙之上,那张屠不是说,他欲往黄土崖下“龙窟”抛刘山谷尸体,结果误抛了两扇猪肉吗?我店里伙计乔四是药农出身,善于爬山下崖,因贪图张屠抛下“龙窟”的两扇猪肉,就回家叫上父亲兄弟下“龙窟”捞取。不料却在“龙窟”底下发现了一堆尸骨!于是拽上我向大人报案来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手头两桩大案尚无头绪,竟又发现了无名尸骨!陈县令顾不上吃早饭,便吩咐差役捕快准备绳索,一帮人匆匆出城,奔城西黄土崖下“龙窟”而去。
    为从现场多寻些线索,陈县令只和仵作并乔四三人分坐三只吊篓,小心翼翼地下到了“龙窟”底部。
    陈县令他们站立“窟底”之处,是一丈多宽的暗河之畔。地面上野草野花肆意疯长,翠绿欲滴,那堆尸骨就堆散在草从中间,想必从“龙窟”之上摔下早已有了些年月。仵作把尸骨收容起来,验看了一番对陈县令说:从年齿上看,此人四十岁上下。自杀他杀暂且无从判断,但就仅剩下一具白骨而言,恐是死了至少十年了。
    这是在颈骨上发现的一把钥匙。仵作说着,递给陈县令一把呈半圆状的漆黑钥匙。陈县令识得这是钱庄常见的那种开启金库“子午鸳鸯锁”的“阴阳匙”之半把,通常另外半把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就仔细地把它收入怀中。
    在暗河之畔的不远处,斜着一根竹竿。见陈县令注意那竹竿,乔四忙说那竹竿是他带下来的。并说药农在山崖上采药,把一根竹竿往崖上一靠,就是一个简易的梯子。陈县令暗道即墨采药人聪慧。单单一个长竹,张家宅院那四面高墙不就形同虚设?
    回到地面之上已是中午时分。陈县令找来全城所有锁匠辨识那半把“阴阳匙”,谁知不但无人识得,就是那制匙材料,也无人见过。
    午后,差役来报,金口刘氏叔侄已经来到县衙大堂。
    陈县令一见原告刘氏兄弟,就有七分不喜。只见这兄弟尖嘴猴腮,一坐下就哈欠连天,十有八九是两个大烟鬼!陈县令厌恶地皱皱眉,转头去看那被告刘玄明。那刘玄明虽年近六旬,有些呆板固执,倒也相貌岸然,来到县衙内堂站坐有礼。
    陈县令突然紧紧盯住了刘玄明插在腰间的烟袋!不由得眼前一亮,从怀中取出那半把“阴阳匙”道:本县素闻金口刘家商贾世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还请刘老先生为我辨识一下,这半把“阴阳匙”是何种材料所制?古屋连环案
    刘玄明一见陈县令手中钥匙,顿时变了脸色。抢步上前接过来,从腰后拔出烟袋,与上面的一个漆黑饰物一合,刚好合为一把完整的能够开启“子午鸳鸯锁”的“阴阳匙”!
    此物大人是从何处得来?刘玄明惊问。见陈县令脸色冷峻,忙告罪失态,并解释说:这把能开启“子午鸳鸯锁”的“阴阳匙”,乃是产自漠北的“乌铁木”所制。“乌铁木”也叫“无悔木”,用金刚石刀把“无悔木”雕刻成任何器物,便永远也不能再改变,连原来雕刻用的金刚石刀也不能再伤它分毫,极是罕见难得。草民祖上曾传下一把“子午鸳鸯锁”并这不知哪世得来的乌铁木“阴阳匙”。当年舍弟负气离家时候,把这两样东西都带走了。十几年前草民之弟给我寄回半把“阴阳匙”,以示他对当年负气离家出走意坚志决永不后悔,并和我如这“阴阳匙”一样恩断义绝。草民虽然气恼,可到底念他是自家兄弟,便把这半把“阴阳匙”挂于烟袋上当作饰物,时常睹物思人。现在大人既然有我兄弟的半把“阴阳匙”,想必已经知道舍弟玄晓的下落?
    陈县令冷笑一声:刘玄明,本官公务繁忙没时间再和你扯淡!你且把你当年如何杀死兄弟刘玄晓,抛尸 “龙窟”,企图独占祖上遗产的事从实招来!
    刘玄明大吃一惊,道:什么杀弟抛尸,什么独占家产。小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难道……难道舍弟已经不在人世了?
    陈县令紧盯着刘玄明不说话,最后见刘玄明神色如常,便道:那你先把你们兄弟如何失和,刘玄晓如何离家出走,一一说来!不得有半句谎言!
    刘玄明叹了口气,慢慢说道:大人,我们金口刘家依靠港口,数代经商。产业及祖宗坟茔,尽在那里。二十年前,弟弟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说祖居地气数已尽,二三十年之后金口港必会有沧海桑田之变,因此要尽早变卖祖业,举族内迁另立家业。我刘家兄弟二人父母死得早,我是长子,当然不能看着弟弟任性胡闹,于是我们兄弟就有了些争吵。后来,弟弟又怪我给他娶下的妻子痴呆有暗疾,生养的两个儿子以后也必然羸弱少智,更是疑我企图在我们兄弟百年之后,由我的儿女独占祖上遗产,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一去而无音讯。只是在十几年前捎回一封书信,和这半把“阴阳匙”。弟弟在信中不但毫无悔改之意,还说我们兄弟情份尽由这“阴阳匙”分说,我这当哥哥的总有一天会对他心悦诚服。从那后,便再无音信。这些年弟媳侄儿都是由我照顾。谁想自去年我弟媳死后,两个侄儿不知受了哪个浮浪子弟教唆,不但学会了吃大烟,还嚷着要和我分祖上家产!试问大人,我弟弟在外未归,我怎敢把一半家产付与这两个不成器的侄儿?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与陈县令。
    陈县令见书信上的字似曾相识,一时也不及细想,接着问:你是说,你弟弟刘玄晓因执意要举族内迁,及嫌你为他娶的妻子不淑,才离家出走的?
    刘玄明面带愧色地说:我那弟弟相貌英俊,精明干练,弟媳确有些配他不上。可姻缘都是父母生前所定,做晚辈的岂能随意悔婚?正因为如此,连街坊四邻也疑我企图以后独占祖上遗产……刘玄明说罢,珠泪滚滚,情不能已,一下爬到地上以头抢地,让陈县令为他洗刷冤屈。
    这时,与陈县令相得的那名书吏兴冲冲进来,俯身对陈县令说:大人所料果然不差。卑职查了档案,张家宅院果然是先墙后楼!另外,那张世芳也真的大有来历呢!古屋连环案
    陈县令听了,闭目沉思半晌,突然拿起刘玄晓写给刘玄明的那封书信往桌上一拍:原来是这样!

    画内藏玄机,何盈盈巧舌如簧如簧
    接连数日,即墨城内外再也不见了那风风火火办案的陈县令。县衙一应事务,都由县丞暂行代理。据说,“陈大胡子”回河北沧州老家去了。于是即墨城内百姓纷纷传言,说连发三桩大案,一向精明的“陈大胡子”束手无策,羞愧地挂冠归隐了。也有的说,“陈大胡子”是因督办金口港清淤不力,被朝廷给撤职查办了。
    四日之后,陈县令却风尘仆仆从河北沧州老家回来了。第二天,就带上一班胥吏并刘氏叔侄三人,从衙门出来直接往张家宅院赶来。
    何盈盈开了院门,陈县令走进院中之楼,直接就奔那间闹鬼的“鬼屋”!陈县令推开“鬼屋”的门,抬手一指那幅“虎啸山冈图”,回身对刘玄明说:刘先生看这“虎踞财源”四字,可是似曾相识?
    见刘玄明一时懵懂,陈县令让刘玄明解下拴在烟袋上的那半把“阴阳匙”,同手中另半把“阴阳匙”合二为一,并吩咐身旁一名差役上前仔细揭掉那幅“虎啸山冈图”,墙上,豁然出现了一个不易发现的小小锁孔。
    陈县令把那合二为一的“阴阳匙”往那锁孔一插,慢慢一旋,四面墙壁便如紧闭的两扇门一般突然洞开,七八只家鼠慌然遁逃四处乱窜,一屋子人惊得抬足不迭。但整个“鬼屋”顿时豁然开朗,再也无压抑之感!
    原来“鬼屋”四面的墙壁具有夹层。墙壁之内,尽是吊挂的一串串铜钱,以及一堆堆的散碎银子!一箱箱的珠宝!
    陈县令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刘玄明说:你们兄弟当年失和,刘玄晓离家出走化名何晓之后,因无法在钱庄票号设立账户,只得出此下策聚集资财。这密室内的所有钱财,都是令弟为你们刘家聚集下的!可惜的是你心高气傲的弟弟没有等到与你见面释前嫌,就被人杀害并抛尸于黄土崖下的“龙窟”之内了!
    刘玄明大哭一声弟啊,便晕倒在地。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独早已略知谜底的书吏叹服道:大人果真是料事如神!只是不知大人是何时断定这“鬼屋”里面有密室,又何时断定何晓与刘玄晓是同一个人?
    陈县令笑道:我不但早就断定这“鬼屋”有密室,也早知道“鬼屋”密室内藏铜钱!那夜,“鬼屋”里的声音一响虽令我惊惧,却使我觉得声音是那么熟悉。而且,那声音是在你我来这“鬼屋”的路上刚刚听到过的。
    那书吏眼睛一亮,道:卑职想起来了!陈县令赞道:对!贩卖鱼虾的渔民们数铜钱的声音!老鼠在钱串之间爬动嬉戏,与数铜钱的声音是一样的!
    那天我们在黄土崖“龙窟”底的无名尸骨上发现了半把“阴阳匙”。接着,我又看到另半把“阴阳匙”在刘玄明手里。于是我就想,是刘玄明为了独占祖上遗产,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刘玄晓!可一看到刘玄明拿出的那封信,我才知道刘玄明的半把“阴阳匙”确是刘玄晓自外地寄回来的,说明刘玄晓对哥哥刘玄明的怨恨已开始淡漠。“兄弟情份尽由这‘阴阳匙’分说”,分明是道他们兄弟情份总有一天会如“阴阳匙”一样合而为一。他只是想在有一天等他的预言变为事实,用事实说服自己的哥哥迁往内地。可叹刘玄明却先入为主固执己见,理解为弟弟要和他如分开的“阴阳匙”一样恩断义绝。恰在这时,你进内堂说那屠户张世芳大有来历,我顿时豁然开朗,觉得一切的谜团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联想到何盈盈说过,她那前夫是入赘他家的一名商人,后来岳父亡故,那商人便带她来到故乡即墨。再看那封信上字迹,我又想到了这幅“虎啸山冈图”上的“虎踞财源”四字。当天夜里我拿上书信悄悄回来对照,两处字迹果然一般无二!因此我断定,那名失踪的叫何晓的商人,与失踪的刘玄晓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黄土崖下“龙窟”底的那具尸骨!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若刘玄晓能早些时日与哥哥刘玄明冰释前嫌,或刘玄明当年肯放下当家人架子听听弟弟刘玄晓的意见,又怎会有这“凶宅鬼屋”生出的一系列血案!
    原来……原来刘郎并不是真心爱我!他、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他一直在用“鬼屋”的谎言吓我!站在房门外的何盈盈脸上,满是落寞的哀伤。
    陈县令冷笑道:倒不是刘玄晓不相信你故意吓你,只是他建这密室的事情是在娶你之前。他认为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也许还有故意宣扬这宅院是“凶宅鬼屋”保护你们母子意思。而你,却伙同你的师兄张世芳把他给杀害了!
    何盈盈凄然一笑:大人回沧州原来是去查我和师兄去了!我和那张世芳是师兄妹不假,可我并无害刘郎之意。当年,是张世芳护送客死在外的刘郎尸骨回乡,我因感念他对刘郎的恩德并多年对我的爱慕,才嫁给了他。再说当日张世芳护送刘郎尸骨回乡,连官府衙门都验看过了。刘郎确是因暴病而死啊!
    那尸体因暴病而死或是不假,可并不能说明尸体就是刘玄晓的。本官昨日曾会同仵作及刘玄明叔侄开刘玄晓之棺验尸,那具尸骨死的时候已近七十岁。试想刘玄晓的哥哥刘玄明今年才六十有二,刘玄晓怎会有一具七十多岁的尸体?真正的刘玄晓,早被你与张世芳杀害并抛下“龙窟”了!你们处理刘山谷尸体方式,与当年抛刘玄晓之尸的手法一般无二!
    什么?难道是真的……真的是张世芳杀了刘郎?何盈盈不相信地问。
    事到如今,你何盈盈还想洗脱自己不是同谋?陈县令冷冷地说。
    试问大人,如果没有我故意把刘山谷的尸体同两扇猪肉“调包”,又怎会有张屠光天化日卖人肉案发?大人又怎会把他抓进监狱?何盈盈道。
    这并不难解释。别忘了这桩案子还有个垂涎你姿色的刘山谷之死!焉知不是你伙同他人先杀死刘山谷,然后谎骗张世芳帮你们处理尸体,继而你又把张世芳送进监狱?并且本官断定,那个人是一个能够用一根长杆翻墙越壁的年轻人!陈县令断然反驳道。
    何盈盈顿时表情沮丧,脸色苍白:大人既然如此说,犯妇无话可辩了。
    陈县令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待今夜本县解开最后一个谜团,我看你还有何话说!

    父子生冤孽,莽少年护母弑凶
    七日之内连破三桩大案,并揭开了“凶宅鬼屋”之谜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街头百姓商贩纷纷传说着“陈大胡子”探“鬼屋”,下“龙窟”的传奇故事。皆交口称赞。只是对陈县令把谋杀亲夫的何盈盈只判了个圈禁于“凶宅鬼屋”之内任其自生自灭,暗暗感到奇怪。
    天很快黑了下来,几十年来一直祸患不断的 “鬼屋凶宅”也很快陷入了黑暗。只有座落于院落中央的那栋三层孤楼上,还亮着一盏灯。想必是这座凶宅最后的主人何盈盈在灯下为自己一生的罪恶深深忏悔。
    接近二更时分,从分水岭下南侧的城墙下,爬上来一个黑影。那黑影爬上城墙,俯身从城墙下拖上一根长长竹竿,把竹竿往那“凶宅鬼屋”的高高围墙上一靠,自己顺着竹竿爬上围墙,然后再如法炮制,取上竹竿放到墙内,沿竹竿滑下去,进入了“凶宅鬼屋”院内。
    黑影蹑手蹑脚来到楼下,刚要伸手拍那孤楼的门,楼内所有房间突然灯火大亮,陈县令打开楼门,从里面走了出来。黑影猛然醒悟转身要跑,却见立在墙边的那根救命竹竿早已不知去向。
    陈县令一看黑影乃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顿时恍然大悟。转身对房内喊道,何盈盈,现在面对你的儿子,你还不肯对本县实话实说吗?
    何盈盈冲出来,一把搂住那少年哭道:我的好俊儿,你可真是个傻孩子啊!
    我是二十年前在老家沧州认识刘郎的。何盈盈把陈县令让进楼内,开始说起儿子何俊杀死刘山谷的原因。
    那时,张世芳是我父亲的“镇远镖局”里最得意的徒弟,父亲对张世芳也很是器重。虽然师兄张世芳一直对我非常爱慕,但父亲却不想让我嫁给一个刀头舔血的镖师,有一次就对他委婉地说,将来他百年之后,作为大弟子他可以继承“镇远镖局”,但不能娶我。不料张世芳心气很高,竟离开镖局独自闯世界去了。
    再后来,父亲在一次押镖闯关东时候,被劫镖的贼人用洋枪打成重伤,恰好当时刘郎的商队路过救了父亲。父亲临死之际,就让刘郎入赘我们何家,于是我便嫁给了刘郎。
    很快我们有了俊儿。后来,我和俊儿便随刘郎回到他的老家即墨。原来,刘郎在即墨早就盖好了这栋小楼并这院子。虽然街坊四邻都说这地方是块凶地,可刘郎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二三十年后,这儿就是刘家的发祥之地。
    刘郎安顿好了我们,还像原来那样常年在外奔走经商。可我万没想到,我和俊儿来到即墨不到三年,多年不见的师兄张世芳却来到即墨。他是作为一名镖师护送刘郎的灵柩来的。师兄说,刘郎是在关东收购山参时候,遇到了沙俄的哈萨克骑兵。刘郎商队的所有人都被杀死了,因他拼死相救,只有刘郎面部负伤孤身逃了出来。但路上连气带急,也病死在回乡的路上。于是在满孝之后,举目无亲的我就携俊儿嫁给了师兄张世芳。
    张世芳当然不能再去做镖师。好在他曾经操持过一段杀猪宰羊的生意,于是就做了屠户。但张世芳对我与刘郎所生的俊儿却很不好。那时俊儿已经懂事,于是他们两人便时常争吵,并渐渐互不相容。
    张世芳因为在一次保镖中受过伤,这一生不可能再有儿女。俊儿和他的不谐使他越发脾性乖戾,总想有自己的孩子。到后来,甚至丧心病狂在和牛马经纪刘山谷赌钱时候,故意输了二十两银子,然后谎称无钱还人家,就要我陪人家睡一夜还债,企图这样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怀上孩子!
    待我明白事情原委,已经晚了。那一天的夜里,我拼死挣扎拼命喊叫,但张世芳早已借故出了家门,就在要被侮辱的时候,离家出走多日的俊儿突然回来,用打渔坠网的铅块打死了刘山谷救了我。我见出了人命,慌忙让俊儿速速逃离家门,暂时不要回来。
    我知道张世芳迷信鬼神,就骗他说刘山谷是在我昏迷时候,“鬼屋”的厉鬼突然出现,杀死了他。张世芳便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刚好城西“全聚德”来要他多送一口猪肉,张世芳就想出了个“李代桃僵”的主意。那时我突然觉得就是刘山谷的尸体被发现也不会有人疑到我和俊儿,事情既然由负我的师兄而起,那就由他进监狱而彻底掩盖俊儿的杀人之罪吧!心神不定之下,便故意把猪肉和尸体的位置绑反……万望大人念我俊儿年幼,犯妇愿意替儿顶替那杀人之罪……古屋连环案
    三桩大案的真相彻底大白于天下了。十三年前杀死刘玄晓的张世芳被朝廷判了凌迟处死。除了咎由自取的刘山谷,其他人一概无罪。即墨县城分水岭下的“凶宅鬼屋”很快被推倒围墙,金口刘家举族迁进即墨县城,在那里盖起了大片的店铺,并很快成了巨富。刘家人为了感谢即墨县令“陈大胡子”,又捐助巨资填平了城西黄土崖“龙窟”,迫使淮河改道流向即墨城南的李村河。金口刘家人的善举等于让百年老港金口又多发挥了30年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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