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景赋

逸然

     厨房里有一棵菜芯，我把它摆在碟子里，用手机拍照。拍好一看，宛然一个小盆景；不，应叫碟景。算不上美，但自然，浑然。

　　大蒜头是庖厨内的平常之物，做成碟景就不平常了。先把大蒜头外皮剥去，分解成若干瓣；再把瓣上的皮剥去。拿个碟子，取一根窄窄薄薄细细的芦柴篾子，把一瓣瓣羊脂玉似的蒜瓣从中间穿起来。穿上最后一个，把篾子两头一环，别进另一头的大蒜瓣里，成了一个手镯样的玉珠环。把它放到碟子里，放少许水，把碟子放在窗台上。没几天，那蒜瓣的端口处萌出尖尖的淡绿色嫩芽；再几天，所有的蒜头都长出了绿芽。绿芽参差不齐，显出天然意趣。

　　这是早先我家的厨房一景。父母养此一碟，只是留着吃的。父亲要远行了，我要去出苦力了，宜吃干的，母亲便早早起来做炒饭；油舍不得多放，碧青的大蒜叶子随便放多少。饭快炒好，母亲一伸手，于碟中掐几叶，舀水随意冲一下，不冲也行。冲好后，母亲把两头一环、再一环，变成一小把。用刀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条条，然后往锅里一撒，再用锅铲在锅里拨几下，饭就炒好了。炒好的饭冒着热气，散着大蒜叶子的清香……

　　那青青的叶子掐了又长、长了又掐……长叶子的同时，蒜瓣下面也长了根须。如此，碟景分为三层：玉珠蒜头在中间，下面是水中的根须，上面是青青的蒜叶。

　　老莲蓬呈深褐色，如老人古铜色的皮肤；抠去莲粒，剩下的壳也可用来养蒜。先如上所述炮制蒜头，占满了莲粒之巢后，拿一根线、两头钉于莲壳直径的两端，再洒点水，便可把它挂在门侧。城里现在讲究空中绿化，我家早就空中养蒜了。与厨房中的碟景比，这“莲壳景”不仅玲珑，还显出一种沧桑感。下雪天，几絮残白落在青青的蒜叶上，越发衬出底色的沧桑。

　　五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如今，生活好了，我也老了。今天看到菜芯，心中一动，便拍了下来。和盆景相比，碟景更容易侍弄，生活气息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