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神“火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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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发生在民国末年老北京的故事。

　　有人喜欢玩鸟，有人喜欢斗鸡。在前门楼子附近有这么一个主，独喜斗狗。此人姓金，排行老二，人称金二爷。

　　金二爷是旗人，据说属于正宗的镶黄旗血统，早年也曾名噪一时，后来新党革命时败了家。诺大的家产丢了，老婆跑了，金二爷成了孤家寡人。吃喝嫖赌的爱好没有了，唯独没有丢下的就是斗狗。说起金二爷的狗经，就两个字：讲究。狗不在多，必须有灵。斗不在赢，必须怡情。所以养来养去，金二爷家里就剩下了一条狗。

　　这条狗全身红毛，细腰乍背。腿子十分长，跑起来如同一团火风，金二爷给它起名“金背火焰刀”。呵呵，也姓金，和金二爷排着。时间一长，大家戏称这“火焰刀”是金二爷的儿子。金二爷拈须颔首，欣然接受了。

　　要说这“火焰刀”还真袭承了金二爷的八旗子弟之风。每次与其他狗邀斗时，绝对不会先出手，任尔地动山摇，我自巍然不动。但它一旦出击，必然是一击而中。血盆大口牢牢卡住对手的颈部，却从不咬下去。每次战斗胜利，金二爷均颔首点头，微微一笑，说道：“下策伐兵，上策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善若水也。”他竟然把老子的《道德经》与孙武的《孙子兵法》并在一起说。有人就问：“金二爷，你的狗为什么不咬死对手？”“嘿嘿，人有人道，狗有狗德。比武切磋，何必性命相博？”大家嘻嘻哈哈连道：“佩服佩服。”

　　一来二去，金二爷斗狗斗出了名堂，狗德人德一起出了名。三山五岳慕名赶来切磋技艺的越来越多。那“火焰刀”也争气，凡是挑战者来者不拒，场场胜利，竟然博得了一个“狗王”的称号。

　　“狗王”为金二爷赢回了不少彩头，家境渐渐富裕起来。在大家撺掇下，他在东城跟开了一家“狗王武馆”。不为赚钱，只为给前来挑战比武的客人们提供一个喝茶落脚的地方。

　　树大招风，“狗王”“火焰刀”名气越大，前来挑战的越多。来的人目的只有一个，只要打败“狗王”，就能一举成名。

　　这天来了一个山东客人，身边带着一条白狗。金二爷打量眼前白狗，个头比火焰刀还猛壮，尤其是狗头，呈现典型的三角式，不由暗自赞叹：好狗。

　　山东客人落了坐，开门见山：“久闻金二爷广交天下，火焰刀威震八方。在下姓水，江湖朋友抬爱称我一声‘水爷’。”说罢指指身边白狗：“这是我的爱犬水上飘。”

　　“哈哈，幸会幸会。我和我的狗都姓金，你和你的狗都姓水，果然有趣。”

　　水爷说道：“金二爷，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火焰刀的特点是一击锁喉，却从不见血。而我的水上飘斗起来却是不见血不松口。虽然是比武切磋，却难免也有错手丧命，素闻金爷是光明磊落之人，水某也不是阴险狡诈之徒，所以有些事情提前讲好。”

　　金二爷沉吟一下，说道：“水爷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可是要立下生死文书？”

　　“正是这个意思。”

　　“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金某应下了。”

　　三天之后，“狗王武馆”院内搭起擂台。风闻而来的看客挤满了小武馆。

　　擂台上金二爷拍拍“火焰刀”的肩背，说道：“儿子，这次对手可不一样，吓是吓不跑的，性命相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火焰刀”摇摇尾巴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大家退到台下，擂台上只剩下“火焰刀”和“水上飘”。

　　这“水上飘”果然不是善碴子，一上来就先声夺人，口中发出一声低吼，一哈腰，风一般冲“火焰刀”扑过来。

　　“火焰刀”不慌不忙，迅速侧身避过。水上飘一击扑空，前腿“啪”的一支地，迅速转过头来攻击“火焰刀”的大胯。“火焰刀”身体一个急前冲，奔另一个方向奔去。

　　两条狗一红一白，围着擂台飞速的转圈、奔跑、搏杀。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团火与一团雪，时而追逐，时而绞在一起。

　　台下人看的不禁“啧啧”杂舌。

　　这个说：“哎哟，妈呀，火焰刀真是遇到对手了。”

　　另一个道：“你懂个屁，火焰刀这叫以逸待劳，看吧，一会水上飘准输。”

　　台下嘈杂声一片，台上两条狗的比武也到了白热化。水上飘志在必得，时间一长，体力消耗的也大，速度渐渐就有些迟缓了。

　　“火焰刀”终于等到了机会，就在水上飘猛扑过来的时候，“火焰刀”这次并没有逃跑，突然一个横转，这瞬间，“水上飘”已经到了它的身后。“火焰刀”尾巴突然竖起一扫，恰恰打到了“水上飘”的眼睛。

　　“水上飘”一眨眼的功夫，“火焰刀”的头已经转过来，照准“水上飘”的梗嗓咽喉咬了下去。

　　台下众人先是惊叫，继而欢呼，大叫：“咬死它！”

　　“水上飘”被“火焰刀”卡住咽喉，挣扎了两下，丝毫动弹不得。

　　“火焰刀”卡着“水上飘”足足有一分钟时间，终于慢慢松开了嘴。就在它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台下金二爷突然声嘶力竭大叫一声：“儿子，小心！”

　　话音为落，地上的“水上飘”突然跃起，血盆大口直奔“火焰刀”的咽喉！

　　台下众人又是一片惊叫。

　　 “火焰刀”慢慢倒在了地上。

   “水上飘”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台上。

　　金二爷与水爷纷纷跳上台。金二爷抱起爱犬，撕开自己的长袍马褂给“火焰刀”包扎伤口。

　　水爷惭愧说道：“金爷，我的‘水上飘’胜之不武，实在令在下汗颜呢。”

　　金爷抱着爱犬，喃喃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从此狗王的称号送给‘水上飘’了。”

　　新一代狗王诞生了。水爷没有一丝喜气的离开了北京。

　　金二爷陪着火焰刀躲在武馆内三天三夜，任何人也不见。

　　三天之后，金二爷出来了，却没有看见‘火焰刀’的影子。众人问起，金二爷闭口不谈“火焰刀”的事情。大家猜测，火焰刀死了。

　　金二爷用白布写了几个字挂在火焰刀住过的犬舍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狗王武馆在弟子们照料下继续开，来的人都会到一代狗王“火焰刀”住过的犬舍看看，白布条上的字让大家感到心酸凄凉。

　　渐渐的，火焰刀的事情被人们淡忘了。

　　这一年，京城又热闹起来。一个日本商人带了一条日本天皇狗在京城摆开了擂台。擂台上一副对联气坏了京城了好汉们。上面写着：“日本东来，满天繁星皆俯首；天皇西巡，东亚汉狗尽低头。”

　　京城斗狗的玩家们，从全国各地搜寻名种奇狗，一上擂台，纷纷败下阵来。那只天皇狗端的是十分厉害霸道。

　　大家纷纷想到了当年打败“火焰刀”的新狗王“水上飘”。

　　由金二爷组织牵头，大家终于找到了水爷和他的“水上飘”。水爷听后，立即火冒三丈，拍着爱犬说道：“水上飘啊水上飘，显示你真本事的时候到了。”

　　大家从水上飘身上看到了希望。

　　比赛那天，擂台下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

　　比赛开始，“水上飘”豪情不减当年，速度更快，出嘴更狠。那只天皇狗也知道遇到了劲敌，与水上飘竟然是以快斗快，以狠斗狠。两条狗的眼珠子里烁烁放光，大有一口把对手吞到肚子里的气势！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天皇狗”已经摸透了“水上飘”的底细。就在水上飘张开血盆大口欲咬“天皇狗”咽喉的时候，天皇狗竟然丝毫不躲。只听“喀嚓”一声，“水上飘”口里的门牙被崩断了几颗！

　　　台下众人看清楚了，原来“天皇狗”的颈部套着一条软精钢圈！平时被身上的毛盖着，根本觉察不出来。众人气愤，纷纷叫道：“小日本鬼子使诈！”

　　就在“水上飘”这一击中计之后，“天皇狗”迅速抓住了机会，一口咬断了水上飘的梗嗓咽喉！

　　“水上飘”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
　　就在台下乱哄哄的时候，一条火红的东西窜到台上！

　　众人惊喜叫道：“火焰刀回来啦——”

　　天皇狗正在仰头得意之际，“火焰刀”已经冲到，朝它的咽喉咬下来！就听“喀嚓”一声。诺大的一个天皇狗头，竟然被火焰刀齐唰唰的从颈部给切断了！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火焰刀”已经窜上擂台桅杆，将两条对联撕了一个希八烂。同时，一条白布被挂到了擂台正上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狗王又回来了！”大家都冲金二爷欢呼。

　　“不，它不是狗王，是狗神。”金二爷平静说道。

　　擂台上，火焰刀冲金二爷看了一眼，前腿伸出拜了拜，然后转身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了。

　　擂台胜利了。小日本灰溜溜走了。

　　金二爷回到家，“火焰刀”犬舍的那幅白布条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