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苦的日子

大姑娘

有道是“创业容易守业难”。
阿军大学毕业才两年，就闯出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天地，早早地过上了有房有车的生活。谁想到呢，商场瞬息万变，睡一觉起来，天就变了。好日子没过多久，阿军就破了产，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
为了减少开支，阿军和女友搬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租住。阿军一直没找到正式的活干，每天只能在街上打点零工，挣的还不够填自己肚皮的，养家糊口这副担子基本上落在了阿玉肩上。她在一家超市找到了一份活，工资很少，每个月至少有十五天，他们都得吃方便面度日。
这天下午，阿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刚换了衣服走出来，忽然后面有人叫住他。回头一看，超市李老板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小声说道：“我想请你吃饭，晚上八点在山河酒店，赏光吗?”
阿玉顿时一阵心慌意乱，没来得及考虑，她就下意识地推辞了，然后转身匆匆离开。一路上，阿玉的心乱透了，脑子里尽是刚才发生的一幕。李老板很年轻，比阿军大不了几岁，而且还是单身。这些天来，阿玉发觉他老是悄悄地关注自己，把她调到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岗位，没想到，李老板居然是对她产生了好感。
回到小巷口那家大众快餐店，阿玉进去买饭。老板已经认得她了，飞快地给她打好两份三块钱的，阿玉摸了摸口袋，里面还多出几块钱。他们两个人每月的收入，先拿出大部分还债，剩下的每花一分钱真得要慎重考虑的。
阿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三块钱，额外给阿军加了一块大扣肉。回到家推开门，屋内烟雾弥漫，阿军已经回来了，半躺在小木床上，靠着墙，拿着一支铅笔在笔记本上画画，嘴里叼着二块钱一盒的劣质香烟。
电脑已经拿去应急卖掉了，空闲时特别是晚上，阿军只有靠看书打发时光。后来，书已经看过十几遍了，就捡了支铅笔画画解闷，像小学生那样画些小人、小猫小狗的玩儿。
不知咋的，阿玉看到阿军这副模样，突然从心底冒出来一股气。她把饭重重地扔到小桌上，阿军这才抬起头来，笑着说：“回来了，哎呀，终于可以吃饭了。”瞟一眼桌上的饭，眼里立刻放出光来，“啊，有扣肉，太好了!”阿玉累得一屁股坐下来，没好气地说：“你今天又没找到活干吧?” 阿军一笑：“哪儿，我在街上给人发报纸，赚了二十块呢。”
阿玉不想说了，默默拿起筷子，说了句：“吃饭吧。”阿军却猛地抽了口烟说：“你先吃，我等一会。”
这本是一句不经意的话，可此时阿玉听在耳里，却像一枚炸弹扔在湖里一样，把堤坝炸塌了，湖水汹涌而出。她突然把两盒饭狠狠地砸到地上：“你不想吃就别吃了!一个大男人，要我一个女人养活，叫你吃饭，还要我请你几次!”说着，她还不解恨，一边用脚把地上的饭菜踢得满屋子都是。
阿军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瞪着她，许久才说道：“阿玉，我这只是暂时的啊，人生谁能永远一帆风顺的?多了这段磨砺，对我以后可是一种财富啊!咱们把债还清后，攒到几百块钱，就能做个烘烤摊子儿，等本钱大了点，再盘下一间店，慢慢就做大起来了。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自打搬来这儿后，这些话阿玉已经不知道听他说过多少次了。头几天，她还觉得挺受鼓舞和感动的，也说些给他打气的话。听得多了，却不见阿军丝毫能东山再起的迹象，阿玉就渐渐地心灰意冷了。
“过好日子，过好日子!”阿玉疯了一样向他扑过去，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笔记本，两手使劲一撕，撕成了两半扔到地上：“你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有心思在这里画!画画画，画个屁呀!你还能画成个画家拿去卖钱吗?”
阿军怔怔地望着她，喃喃说道：“阿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阿玉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她双手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喊道：“怎么了?我要疯了，这样的日子我不过了!”说罢，她掉头冲出了门口。
跑到大街上，阿玉抹干了泪水，却只感到一片茫然，不知该往哪儿走。她跑啊跑啊，不知不觉跑回到了超市。今天晚上并不是她的班，阿玉在门口调整了一下情绪，打算进去找个人调一下班，她实在不愿意现在就回到那个狗窝一样的小屋。
可她正想走进超市，却发现李老板就站在那儿。李老板一脸惊喜，他以为阿玉是来找他应约的。阿玉也不想解释了，低着头站着。李老板接着发现了她红肿的双眼，怔了怔，然后笑着问：“还没吃饭吧?现在时间刚好，我们走吧。”
阿玉犹豫了片刻，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去，坐上了他的车。
李老板点了一桌子菜，说实话，阿玉已经好久没这样吃过了，她埋着脑袋一个劲吃菜，什么话也不说。可吃着吃着，眼泪却滴答滴答地掉到菜里去。
李老板十分惊讶，可也没有开口问，只是放下筷子默默地望着她。阿玉吃不了多少，就感觉吃不下了，把碗一推，说饱了，想回家了。
李老板也没劝她，起身说：“那好，我送你回去。”
阿玉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两人在小巷外下了车，并肩步行，来到小屋外，李老板看见里面透出来的灯光，问阿玉屋里是谁。
阿玉轻轻地回答：“是我男朋友。”
李老板哦了一声，然后笑了笑，告辞走了。
刚要开门，阿军已经在里面开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才去找你，找不到就先回来了。”
阿玉看了一眼屋里；地面已经收拾干净了，桌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上面盖着那块大扣肉，旁边放着两双筷子。
阿军笑道：“只剩下两块面了，我煮了一碗，等你回来一块吃。扣肉我洗过了，咱们一人一半。”
过了一会，阿玉才说了句话：“我已经吃过了。”
阿军问：“是和刚才送你回来的男人吃的吧?他是谁?”
阿玉说：“他是我们超市的老板。”说罢，她爬到床上躺了下来，合上了眼睛。阿军对着那碗面条怔怔地站了半晌，默默地坐到桌子旁，抄起筷子一阵风卷残云，把面条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爬上床在阿玉身旁躺下，关上了电灯。
这一夜，他们特别的安静，虽然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可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两天，阿玉下班的时候，李老板又把她叫住了，还是想请她吃饭。看见阿玉犹豫，李老板郑重其事地说：“这次您一定要赏光，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不会再单独请你吃饭了。”
阿玉跟他到了饭店，李老板又是点了一桌菜。吃了一会儿，他放下筷子，说：“阿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等阿玉回答，他就讲了起来。讲的却是自己的事儿。他说他刚出来创业的时候，吃了很多苦，最苦的时候，一块方便面，每天吃一个角儿，吃了三天。
听着听着，阿玉惊讶地抬起头。李老板接着往下说，那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只有女友，她很漂亮，也能干，就是不能吃苦。最后她还是离开了他，跟一个有稳定工作的人结婚了。他一点也没有怪女友，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可是，如果她现在回来找他的话。他是一定不会再接受她的，因为她不能与他一块儿吃苦。
听到这，阿玉的头又渐渐地低了下去。她忽然明白了李老板这次请她吃饭的用意，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悔恨。忽然，她做了一个决定，站起来说：“我该回去了，他还等我打饭回去呢。”
“等等。”李老板喊住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过来，“你男朋友昨天给我的，他说尊重你的选择，这是他送给你的。”
阿玉接过本子，扭头跑出了饭店，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自打阿军破产后，阿玉还是头一回打出租车。在车上，她一看手中的本子，不禁一愣，原来被她亲手撕破的笔记本，阿军居然又把它粘好了。
她翻开笔记本，看见第一页上画着一幅画：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牵手在街上走着，两个人一副落魄的样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男的甚至只穿着一只鞋子。画上方还有一句话，却已经十分模糊了，仔细辨认了一会，才认出写的是：一起吃苦的时光。
阿玉心中一颤，啊，画里的人不就是我们吗?
往下翻看，是在一间简陋的小房间里，一张小桌子上，男人和女人正在吃面条的情景。阿玉一页页往下翻，眼睛慢慢地红了，脸上却又禁不住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容。阿军作的画，全都是他们这段日子的生活写照，画里的主角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翻到最后一幅画，却不见男人和女人了，画里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是一碗面，旁边两双筷子。
看到这，阿玉的眼泪刷地涌了下来。她掏出自己的圆珠笔，在桌子两旁，分别添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上去。

tupou0416

现实总是残酷的！阿军加油